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,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容颜,却深深的被他影响着,被他朴实的文字感染着,变得坚韧,变得稳重。他是史铁生——坐在轮椅上拷问人生,探索生命的人。
还要从从初入高中的时候说起,一场对我的考验在那时正在无声无息被安排着。胃病横空出现在了我的世界,对我发起挑战。
在最初的日子里,健康,这个曾经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字眼,成了我最大的愿望。我不停的抱怨着一切以及渴望着健康。为什么偏偏是我生病?我一直偏执的一遍遍问自己这个问题。我才十五岁呀,却天天吃着药。慢慢的变得愤怒,变得消极,每天上学都会摔门而出,上课开始变成了一种形式。身体的疼痛无时不刻折磨着我,我要强的死撑着,为了不让同学们过来关心,我想像以前一样,正常的生活。渐渐我开始羡慕起班里的同学,就连那个从来都不听课,天天睡觉混日子的同学也成了我羡慕的对象,他有一个好身体,他不用吃药,他只要把握在一个适度的范围内他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。对比我的食物,一天三顿饭仅仅只有粥。
在去复检的时候,医生告诉我,一个月就能痊愈了。这成了我最大的盼头,有了这个答复,心里面就想着,再苦再难,一个月所有就结束了。满怀期待的等着,一个月如期而至,我还是吃着药,没有起色。再等十天吧,总该会好了吧。十天又过去了,疼痛以及呕吐还是照常到来。心情一天天变得更糟糕,一遍遍问着母亲还要多久能好?一心认为自己是最惨的人,母亲总会给我说各种各样那些坚强的例子,我也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那次母亲把熬好的药端来,我接过它便直接摔在了地上。“既然好不了,还吃它干嘛!”留下了这句话和一地的汤药破门而去。母亲不知道我去了哪儿,我也不想让她知道。她知道我出门什么都吃不了,她知道我心情坏到了极点。那天,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。我只在乎着自己所经历的痛苦,无瑕顾及别人的感受。
挣扎了两个月了,吵够了,闹够了后,我开始去适应这种每天吃药的生活,无所事事,便开始了读书,疯狂的喜欢上了史铁生的作品。他的文字让我安心,我这颗对人生充满抱怨的心终于平静了。我能体会到他残疾当初内心的绝望,我能体会到他内心的苦闷。我甚至能明白他为什么一天到晚研究着死这件事,因为他和我一样呀,他想要一个答案,他想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每一天。他最后弄明白了:“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”当读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也彻底的安心了,因为他是史铁生写的,一个痛苦在我之上不知道多少的人写的。也许这场病,犹如生死一样,不会早一天也不会晚一天的到来,但它也一定不会在我的生命中缺席,它一定会在我最轻狂的时候到来唤醒我,这样想过后,内心不再埋怨,不再羡慕,也不再畏惧这场病,一切对我而言不再是不公。他写道:“由谁充当苦难的角色?又由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,快乐和骄傲?只好听凭偶然,是没道理可讲。”我能真切的感受到,他是以怎样的无奈去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,他是思考了多久以一个最不幸的角色得出了这个结论。由谁去承担呢?我问我自己,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得出的答案,那就我来吧。只不过是我承受了苦难这个角色,又何必非要让一切变得无差别呢?苦难,疾病,快乐,健康,它们既然存在了,就必然会有人去承担。也正是这些的存在,让这个世界充满着未知和希望。有了疾病,健康会显得那么珍贵,有了苦难,快乐让人那么珍惜。正像史铁生所说的,是丑女造就了美人,是愚氓举出了智者,是懦夫衬照了英雄,是众生度化了佛祖。
有段时间,我久久不能面对我的母亲,我开始去思考,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,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,我的母亲是怎样的心神不定坐卧难安,是怎样的兼着惶恐和痛苦以一个母亲最低的限度祈求着。那天我破门而出是给她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,她准是在满世界的寻找我,去我喜欢散步的河边,去我喜欢去的朋友家,最后在找到绝望后,在家里自我安慰并自我责备着等待着我能早点回来。那时她的儿子一心只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,不知道儿子的痛苦总是在母亲那里翻倍的,他的儿子不会理解她是怎么强忍着接受她的儿子忽然就病倒了,这是她唯一的牵挂,她唯一的信念;不会理解她是多么的希望病倒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儿子。而现在,他的儿子全部都明白了,看着她,看着看着就落泪了,母亲看到她的儿子落泪了,也跟着落泪了。母亲说:“不哭了,什么事咱娘俩儿一块承担。”他的儿子说:“好。”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大哭,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,嘴里颤颤巍巍的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,对不起。她并没有安慰,也是一个劲儿的流泪,哭着哭着笑了。她明白,她的儿子看开了,她的儿子长大了,她的儿子再也不会让她承受更多不必要的苦了。
史铁生写到:“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我过我的车辙,有过我车辙的地方必定也有我母亲的脚印。”是呀,我的母亲又何尝不是陪着我面对着所有的挫折,承受着我所有承受的痛苦呢。
冥冥中注定我大病一场,冥冥中注定我遇见史铁生,冥冥中注定我在这场病中学会珍惜。地坛见证了史铁生的改变,史铁生见证了我的改变。他的文字,为我找到了一条救赎之路。我想我是时候上路了,去探索生命,去解读世界,去理解爱。
我已经做好准备,命运再次降临在我身上。我势必会再次挣扎,只是宁静已在起伏的内心扎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