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小到大,我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,老师的宠儿,别人家的孩子,一路顺风顺水未经挫折,表现欲强且极度自信。直到高二。
十七岁的夏天里,我的祖父,一个“大口吃美肉,不醉绝不归”的老人,一个总是烤好我最爱吃的地瓜的老人,不在了。
送爷爷走后,我的精气神也丢了,小说成为唯一的慰籍。我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,不肯醒来。老师找我谈话,母亲抱着我哭泣,朋友拉我散步,像与世界脱了轨,我一个人只是埋着头自顾自地的在岔路上走。高三的后半年,成绩跌入谷底,当我从老师手里接过试卷时,老师那焦急愤怒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划开我“自欺欺人”的厚壳,直直的插入我的心脏。透过壳子,我看到母亲陡然花白的鬓角,看到照片上爷爷慈祥的笑容,看到耀眼的阳光洒在身上,我到底在做什么,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。
“浪子回头”后发现高考的路上,别人已经百米冲刺了,我才开始奔跑。曾经莫名的自信感突然又爆棚,我想自己即使腿短路长,短期内追上他们却不成问题。背单词到凌晨两点,天还摸黑着就奔赴教室,日复一日着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还好,我赶上了同学们的脚步。然而毕业会上我又发现,我太久时间没有融入我的集体,那里现在没有了我的位置。他们的欢笑我插不进去,他们的交流我只是倾听,我不再是一个群体中众星捧月的存在,却也不再为大家忽视我而心神黯淡,我不再事事追求完美,承认缺陷也是不可避免的成分。
上大学后的某天,有朋友评价我,说我是班里最腼腆的女孩子。腼腆?我哑然失言,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评价是“积极活泼,乐观开朗,表现能力强”,所以我在大学里面是腼腆的吗?那么我喜欢自己腼腆吧?或许吧,或许我开始有了女孩子的矜持,懂得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”啦?一个月后,朋友又评价我了,“所以你的文静是装出来的?这会子怎么同疯丫头一般”,难道我又表现的太过夸张了?我又迷茫了,问朋友,“你喜欢我文静好呢还是活泼好吖?”朋友一脸诧异,“说什么呢,只要是你就喜欢好吗?”
是啊,我就是我,我可以表现的温柔,也可以疯疯癫癫笑对苍穹,何必管那么多。
升入大学的我,不再自信了,像被他人的优秀打败了,踌躇着不愿主动靠近别人,我不是腼腆,而是用内向的表现掩盖心底的自卑。与一部分人相识后,我同样没有摆脱自卑,又用夸张的神态掩饰内心的不安。我形成了讨好型人格,埋藏真正的自己迎合他人,企图更多人喜欢我一些,企图摆脱高考结束后聚会时的尴尬阴影。
感谢朋友,他让我看到了真正的自己,和自己真正想变成的样子。
我不再说话时刻意轻声细语,不再别人发表观点时只连声称道,不再和别人出去玩时故作矜持;我大声说话,自己想表露得从不埋在心底;我嫉恶如仇,看不惯的必须要指出;我钟情吐槽,与自己不一致的观点也会怼回去;我不在乎形象,即使唱歌真的要命,我还是争作麦霸;我开始挽着同伴的胳膊,肆无忌惮的大笑,开着新学会的玩笑,嘲讽我不喜欢得到一切。朋友说:“你怎么变成了这样?你这样不好。”胸腔中的笑还没吐出来,就被一句话憋了回去。“什么怎么样,我在做我自己啊。”“那么,本来的你自己就是这样,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,讲一些不好的词句,自以为自己懂得许多,对不很认同的观点嗤之以鼻,是这样吗?”是这样吗?
不是的,我应该懂礼貌,尊重不一样的声音,厌恶满嘴污言秽语的人,强调直言快语不等于给人难堪,所以我的改变不再自然,像是要完全同高中的那个自己决裂才是最完美的样子,然而高二之前的我,被人称赞的我,也被我剥离出去了。是啊,我懂得不能事事完美,但怎么能放弃追求完美的执着,我懂得放飞自我,但怎么能建立在不尊重别人的基础上?我想,我会有个新的改变……
我的青春一路跌跌撞撞,我的心理历程波折不断,但我知道,大多孩子在成长途中,同样经历着不一样的迷茫,获得不一样的领悟,成就不一样的自我,愿每个孩子,出走半生,归来仍是少年。